254 结丹
小说：凤凰仙尊，刁妻萌娃好难训作者：琼女字数：8987更新时间 : 2017-03-07 01:37:50
叶冰上前挽着凤辰的手臂，两人携手，走过春风明媚，走过夏季葳蕤，走过秋光绚烂，走过冬日沉寂……
一年又一年。
数百年时光携手走过，一一数着指间流年，转眼便已结婴化神，站在世人之巅。
他笑。说：“一辈子这样好不好？”
“一辈子？化神之后，最起码有万年的寿命，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这样吗？”
“……愿意，如果我们能飞升，就还在一起，如果不能，那一世便如此吧。”
…………
叶冰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。
可手指是温暖的，空气是清香的。
“姑姑！”
她转头，看到季祯向她跑过来，还是小小的、没长大的模样。
她觉得有什么不对，可季祯已经一头扑到她面前，笑嘻嘻地抱住她的手臂，这种软软的感觉，又是真的。
“姑姑，你哪里去了？我已经炼气五层了哦！”小小的叶季祯这样炫耀。
她笑：“我……修炼去了。”好像是吧？她还记得那灵气盈身，一呼一吸的感觉。
叶季祯拉着她，笑着说：“姑姑，你总是修炼修炼，难道不觉得烦吗？师祖说，做事情要劳逸结合，总是修炼也不好，你跟我一起去玩吧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她说，“师祖有师祖的修炼方法，可并非人人都适用，姑姑只对修炼有兴趣，修炼就是姑姑觉得最开心的事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小小的叶季祯低下了头。
她便笑，把球球从空间抱出来：“呐，球球跟你一起玩。好不好？你去找华凌，你们不是都一起玩吗？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叶季祯一转瞬就消失了，仿佛平空不见了，她却没有觉得半点不对劲。
她也没有回去修炼，而是在明媚的日/光里，踏着极阳峰清晨的露水，无目的地悠游。
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事，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。
风吹过，空气里有不知道什么花草的清香，有人轻轻踏着青草而来，脚步轻快，气度悠闲。
“来了怎么也不唤我？”他微微笑着说。
她亦展眉而笑，侧过头，看着这个身姿挺拔、气度从容的男子。
他的眉深刻，宛如水墨一划而下，脸上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刻，可是他的五官，却是清润的，让人看了一眼就会陷落的清润。
忽然刹那化身为绚丽多彩的凤凰，展翅高昂，清扬的啼鸣，让人心神舒畅。然后那风姿绝伦的凤凰，踏着高贵的步伐，优雅地来到叶冰身边，头微微地下，红宝石般绚丽的眸子看着叶冰，然后缓缓跪下。
叶冰感动地展开了嘴角，轻身一跃，坐在了凤凰背上，笑道，“阿辰，咱们遨游天地吧。”
一声长啼，凤凰展翅飞翔，忽上忽下……。
“阿辰，慢点，慢点……。”
“娘亲，娘亲……”
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凤凰。
“球球，你真厉害，变成了凤凰……”
……
叶冰睁开眼，望着空荡荡的空间，只有她一个人。
吸收灵气已经停止了，周身安安静静。
经过自然天地阵，她不再纠结于尘世的阴影，却将心底的隐秘诱发出来。幸好，她最终还是挣脱了，梦是美好的，可现实也不是那么糟糕。
天长地久，只是神话，海枯石烂，就连凡人女子都不会相信。
站起身，挥了挥衣袖。一股激荡的灵气在袖间盈绕。
她已是结丹修士了。
微微一笑，把那些让她沉溺过的心魔抛在过往，从空间出来。
正要做些手脚，弄出类似结丹的天象蒙混过去，却听空中猛然响起惊雷，风雷之声轰然作响，云聚风起，灵光闪现。
凤辰猛然站起，神识铺展，露出既欢喜又无措的表情，喃喃说着：“她……结丹成功了……”
与她筑基之时不同，那时灵气汇集详云隐现，一派仙气缭绕的景象。今日结丹之时，却是风云苍茫，雷鸣如庆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太古时期的混元五行平衡灵根，太古时期的混元功法，再加上太古时期的修炼环境，叶冰结丹的条件加在一起，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天象。一时之间，整个天阳山七峰，都被风云笼罩，无数的灵气，都往极阳峰上阳宫涌来，修为弱一些的炼气弟子承受不住，心神巨震，呼吸困难。
“这是结丹，还是结婴？”有人叫道。
六峰的高阶修士纷纷走出洞府，望着极阳峰的方向沉思。
在这些人中。震阳道君望着极阳峰上方的风云灵光，叹了口气：“结丹，是有人结丹了。”
跟随在他身侧的云雁飞一怔，问道：“师父，为何结丹会有如此强烈的天象？”
震阳道君拈须而笑：“你极阳师叔运气好啊，随意收的一个弟子，竟是如此天资，想来假以时日，极阳峰最起码还会出两个元婴修士。”
云雁飞抬起头，往极阳峰望去，目光不知是失落还是羡慕。
又是极阳峰，难道是那位叶师姐吗？
想到这里，他心中越发不是滋味。原以为自己是单灵根的资质，便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，却原来，始终有人站在他前头。
他想起那一年，在极阳峰那个无人的山头，那个指着他这个天之骄子冷言相向的女子，二十多岁的他还太年轻，只觉得气愤羞怒，可时光流逝，却只是一一验证了她的话。
当年他筑基，她已经筑基中期。他筑基后期，她却已经结丹。他云雁飞，即使拥有绝顶的天资，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天才。
师父说，极阳峰还会出两个元婴修士，一个应该就是那凤辰。结婴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，他不会如那些短视的弟子一般，以为他就此毁了，仅仅两百岁，他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尝试结婴。而另一个……大约就是这位叶师姐了吧，他后来才知道。原来这位叶师姐天资甚至比他还要出众，当年自己说的那些话……都是笑话……
叶冰走出小屋，周身灵气缭绕，如霓虹一般闪烁着七彩的光，灵气结成的小鹊，在她身边飞舞。
她微笑，伸出指尖轻点，灵鹊一点而散，又重新变作灵光。
抬起头，整个明心居充斥着这种闪烁着绚美至极的光芒的灵气，透过引入天光的破开的石壁，能看到同样的漫天的灵光，在高空飞舞。
半日之后，风雷云动之声终于慢慢安静，祥云散去，灵光也沉寂下来。
极阳峰的弟子，乃至整个天阳派的弟子，都得知了一件事。
极阳道君的关门弟子，那位叶师叔，结成了金丹，从此迈入结丹修士的行列。
叶冰未曾走出明心居，就已收到无数道贺的传讯符，既有她熟悉的朋友们，如刘静远、洛雪鸳、阮玉覃、青元、展云等，也有以往不曾打过交道的那些结丹期的师兄师姐们。
筑基期的时候，她虽是极阳道君的弟子，遇到同门结丹修士，只需唤一声师兄或者师姐，可到底有境界之差，那些人只会稍稍礼遇她，却不会与她相交。直到今日，她正式成为结丹修士，这些结丹期的师兄师姐们，才拿出同辈相交的热情，发来恭贺之信。
叶冰一一看过，发出同样的致谢的传讯符，才走出明心居。进入大殿。
极阳道君难得端坐在龙椅上，望着她微笑。
虽然这个弟子，不是他一手教出的，他一直用放任自由的态度，任她随意发展。可他却是一步一步，指引着她走向正确的方向。
叶冰真心诚意，跪下叩首：“徒儿谢师父六十年教导之情。”
极阳道君受了她一跪，轻轻一挥袖，托起她：“修仙之路崎岖坎坷，所有的一切，都要你自己去经历，为师仅能指点你这么多，今后还要你自己去努力。”
“是，徒儿铭记于心。”
天阳派的弟子，纷纷得知，极阳峰极阳道君的末徒，年仅一百零六岁，结丹成功，迈入结丹修士的行列。
时隔百余年，天阳派在旭日真人、凌焐真人之后，再出了一位结丹修士。
一时之间，便连凌焐真人闭关结婴的消息，也不再吸引人了。
因为，凌焐真人最终也结婴失败，如今刚刚出关。
于是仅仅三年，被认为是天阳派新一代最出色的天才弟子的名号，又一次易主。
叶冰得知之后，啼笑皆非，不知该不该为这位倒霉的凌焐真人掬一把同情泪。在他理应最风光的一百多年里，始终有同龄的凤辰压在他头上，等到凤辰被拉下神坛，他好不容易获得天才之名，却又有她横空出世。
至于这个所谓的天才之名，叶冰只是一笑置之。
在天嵴，天阳派出了名专出天才修士，千年前的震阳道君，后来数百年的妙一道君，到百多年前的旭日真人、凌焐真人，再到年纪最轻的叶冰与云雁飞。
“叶冰，但凡弟子结丹，都要赐予道号，你既结丹成功，我们选取一日举行结丹之典，为你庆贺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叶冰却有些犹豫，“我……不想如此张扬。”
极阳道君却笑：“无关张扬，任何一个弟子结丹，都要如此的，到时有不止一位元婴道君为你作见证，有师尊者，师尊赐予道号，若无师尊，则由首座太上长老赐予道号。你不必推托，每个弟子都要经过这一步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他既然这么说，叶冰也只得应下。
“另外，你已结丹，照理师父应该另赐你洞府。正好你玄极师叔结婴之后，他的洞府还无人接手，从此以后，那洞府就赐予你了。”
叶冰大大惊喜：“谢师父。”
玄极道君曾经的洞府，她是知道的，主洞府极大，周围还有许多围绕着的小洞府，以供弟子居住，灵气虽比上阳宫稍逊，其规模却是结丹修士的洞府中也少有的。
极阳道君笑：“好了，你刚刚结丹，先去稳定境界吧，还有许多东西，到时自会使人告知于你。”
“是，师父。”
结丹庆典的时间很快确定下来。
凤辰和李凌焐二人纷纷结婴失败。天阳派弟子修炼的热情被重重打击到了，叶冰恰巧此时结丹，正是振奋弟子士气的好时机。于是，原本打算低调的叶冰，最终发现自己的结丹庆典隆重得超过想像。
当然，结丹庆典跟元婴大典没得比，不但没有邀请别派修士参加，就连本门弟子，也只请筑基以上修士观礼，至于炼气弟子，想来自然可以来，不来也没要求。
不过，往日这种庆典，元婴修士只出场一二人，结丹修士最多只有一半，而这一次，五位元婴修士，除了正在闭关的华炎道君，全数出场了，四十多位结丹修士，除了在外游历的和闭关的。也尽数到场，自然就显得隆重。
结丹庆典，历来是出身六峰之中哪一峰的修士，就在那一峰举行，叶冰的庆典，自然在极阳峰。
为此，极阳峰执事堂选定了最大的宁心殿，张灯结彩，力求隆重。
到了那一日，时值冬天的极阳峰飘起了雪花，漫天飞雪，仿佛另一种形式的庆祝。
叶冰早早换过执事堂新送来的道袍。白袍、浅蓝对襟袍服、蓝白相间的氅衣，领口袖摆缀着先天卦与太极云纹，再戴上芙蓉冠，不需要多余的装饰，已是仙风道骨，庄重飘逸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结丹之后，她虽然容貌与往日并无分别，却明显比炼气筑基之时显得清逸秀美，被她问到的时候，极阳道君这样答她：“你修的可是混元天地决，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五行诀，那五行诀不是能让女子青春长驻，而且美化容貌么？想来就是这功法的缘故了。”
既然已经结丹，她也不在意这个，反正她的容貌再怎么变化。也很难让修仙之人觉得倾国倾城，顶多让人赞上一句罢了。
叶冰到达宁心殿的时候，殿中已经聚集了数百位筑基以上修士，殿外更是有无数的炼气弟子冒着风雪前来围观。
她面带微笑，走进宁心殿。
四位元婴道君站在最前头，两侧是沈掌门带领着的几十位结丹长老，这些长老的后面，则是众多筑基弟子。
元婴道君都是面带喜气，这些长老们看在元婴道君的份上，哪怕没什么感想，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来，后面的筑基修士，则是又羡又妒。不久之前，叶冰还跟他们一样，只是筑基修士，如今她却一步登天，成为高阶修士了。
这只是结丹庆典，无需震阳道君亲自主持，而是由沈掌门出面。
看到叶冰进来，沈掌门将她带到殿中三清祖师面前，示意她跪下叩首上香。而后高声道：“天阳派极阳峰弟子叶冰，今日结成金丹，晋阶结丹修士，按我天阳派门规，授予长老之位。”
沈掌门同为结丹修士，叶冰不必跪他，只是行了一个道礼，以示敬重。而后，双手接过长老的身份令牌，以及结丹之后第一次供奉。
等她接受了长老令牌，沈掌门笑道：“叶师妹，从此以后，你便是我们天阳派的长老了，无事之时，每年享受门派供奉，有事之时，望你维护我天阳派之利益与声名。”
“是，遵掌门师兄之谕。”
沈掌门接着说道：“你已晋阶结丹，按我天阳派门规，请师尊赐予道号。”
他说罢，立刻有人在极阳道君面前摆上蒲团，叶冰上前几步，在蒲团跪下。
极阳道君肃容开口：“吾徒叶冰，尔天资绝顶，聪慧过人，又道心坚定，智慧通达，今日结成金丹，切不可骄傲自满。需知大道未成，往后仍要刻苦努力，不得松懈。”
但凡弟子晋阶，少不得夸奖几句，但是少有人能夸出天资绝顶这四个字，极阳道君完全是仗着混元五行平衡灵根数千年才得以一见，而用上了天资绝顶四个字，想来如今存于世间的修士，要说天资高过她的，还真没有——当然，那些化神修士，早已出世的，不算在内。
“徒儿谨遵师尊教诲。”
极阳道君露出一点点笑意，右手摸上自己的短须，沉吟道：“大道之行，千辛万苦，神道渺渺，仙道茫茫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。尔求索于仙道，心境之致，惟清静二字。又当寻道致微，不可轻妄。宁心旭日。故此，为师赐尔道号，清月。”
叶冰目光动了动，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，轻轻叩下头去：“清月谢师尊赐号。”
极阳道君含笑点头。
沈掌门见状，接过话：“已叩谢过师恩，清月师妹请起。”
叶冰再度行了一个道礼，起身，由着沈掌门引着走到正中，由沈掌门高声宣布：“诸弟子，吾以掌门之令宣布：极阳峰弟子叶冰。得其师尊极阳道君赐号，自此名号，清月真人。”
沈掌门说罢，分立两旁的结丹修士恭贺：“恭喜清月师妹，晋阶结丹。”
而后，众筑基弟子纷纷行礼：“弟子恭喜清月师叔。”
殿外炼气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：“弟子恭喜清月真人。”
哪怕心情平静，在这一片声势浩荡的恭贺声里，叶冰也觉得有些激动起来。举行过结丹庆典，又得师尊赐下道号，她已是天阳派的门派长老了。
叶冰眼睛微微湿润，她走出了高阶修士的第一步，忍不住想起这八十多年的生命里失去的一些人。如今，姐姐姐夫的大仇也已报，也顺利结丹，踏入高阶修士行业，不用战战兢兢，可以走在阳光下，抬头挺胸。
结丹庆典自此结束，风雪里，炼气与筑基弟子们纷纷离去，元婴修士亦各回洞府，惟留下结丹修士，与新出炉的清月师妹打交道套交情。
以往这位师妹虽是极阳道君的弟子，可到底还是筑基修士，无需多来往。现在不一样，这位师妹如此年轻成功晋阶结丹，听说天资千年难见，又有极阳道君这个护短的师父，想来前途光明，多多来往总是没错的。
叶冰陷身人群，脱身不得，只得打起精神，与这些同门师兄师姐应酬来往。
谁说身为修仙之人，超脱俗事之外？离了俗世，却还是俗事缠身啊。
极阳峰的某个山头，有一个人，负手站在风雪之中。望着宁心殿的方向，沉默不语。
漫天的飞雪落在他的漆黑的发上，沁入他的蓝衣白袍，也没有让他动上一动。
极阳道君在他身后落下，踩着一地的碎琼乱玉向他走近：“怎么不去参加结丹庆典？”
一片雪花落下，盖住他的眼睫，很快溶化，冰凉彻骨，他动了动目光，声音低哑：“去了又怎样？”
“不怎样，”极阳道君心情极好，无视他低落的情绪，走到他身边站定，翘起嘴角，“别人结丹，你不也会去吗？”
凤辰没有答话。他又不是傻的，这个师父摆明是来逗他的，他何必答话，送上门去？
两人在风雪中站了一会儿，各自沉默不语，过了一会儿，凤辰突然说道：“大道之行，千辛万苦，神道渺渺，仙道茫茫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。尔求索于仙道，心境之致，惟清静二字。又当如月般皎洁静美，不可轻妄，宁心如苍穹之月。故此，为师赐尔道号，清月。师父，你赐徒弟道号的时候，是不是专门捡这段话说？”
“……”极阳道君干笑，“呵呵，你年幼的时候，不是参加过你青元师兄的结丹庆典？”
“……”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他只隐约记得，当时师父说的并不是这段话，果然……连严肃的结丹庆典，这个老不修也忍不住玩一玩。可这样，又有什么用呢？像个小孩子一样……不是他的，终不是他的……
凤辰摇了摇头：“从此以后，只有叶清月，不再有叶冰。”
他的声音平淡，却带着不可言及的悲伤。
极阳道君忍不住侧目：“你小子——我真是老了，看不懂了。我不是教过你，想要，就去找，去拿，甚至去抢，所谓修仙，不违背本心便可，谁让你这么磨磨叽叽，歪歪缠缠的？叶冰既然结丹，你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了，为何你还更绝望了？”
凤辰轻笑，风雪中，笑声透着一股冷至心扉的寒意：“师父，她为何结丹了？因为她心无所系，甚至无所求。”
极阳道君一怔，似乎有些明白了：“你……你是说，她……心中无你？”
“还有什么解释？”他心灰意冷，索然低眉，“我困于心魔，三次结婴，不得寸进，她却心无所动，顺利结丹……你我都知道，结丹的心魔，对于首次结丹，从未经过心魔的修士来说有多难过，可是她，却轻松过了这一关。”
“……”极阳道君竟觉得无话可说。对于第一次结丹，初次遭遇心魔的修士来说，心有所系，将会无限放大，沉醉在其中，不知如何抽身，可是叶冰却……总不至于，她已经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吧？
“师父，我该怎么办？这么下去，十年百年，哪怕寿元终尽，我结婴也是不成的……”
这个问题，极阳道君觉得自己回答不了。这是这个孩子第一次用这种迷茫的语气问他怎么办，在过去的一百多年，他从来不需别人扶持，独自一人，亦坚定地走在寻仙问道的路上。
他忽然觉得，遇到叶冰，真是他的一场劫难。
……
有了新的洞府，叶冰又一次搬家。幸好她的东西不多。重要的不是在乾坤袋内，就是在空间中，只简简单单收拾了平常惯用之物，桌椅都没有动过，便搬去了玄极道君原来的洞府。
她初来极阳峰时，就是住在玄极道君旁边的小洞府中，那是她住过的第一个像样的洞府。现今重回故地，却是作为主洞府的主人。
如今，玄极道君迁去甘极峰已久，一干弟子也全部搬走，这么大的洞府，都归她一人所有。
虽然知道作为天嵴的大宗门，天阳派待高阶修士极厚，可这样规模的洞府，赐给她一个刚刚结丹的修士，叶冰心中知道，这是极阳道君厚爱她的缘故。
想到此处，她微微笑了。此生何其幸也，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，可也得到了许多同样珍贵之物。
晋阶结丹之后，因她暂时没有弟子。执事堂问过她，派来几个筑基弟子，替她整理洞府，若她没有意见，可以留下来继续处理杂事。
在天阳派中，筑基修士若非精英弟子，弟子份例是远远不够修炼所需的，所以，他们一般都会谋求一些差事。哪怕是精英弟子，如果师父地位不高，没有许多赏赐，弟子份例也会不够修炼。
当年叶冰初入天阳派，因为是极阳道君的爱徒旭日真人带回来的，又被极阳道君收为记名弟子，由当年的玄极真人教导，所以从未因灵石而发愁过。但普通的精英弟子，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，洛雪鸳有执事堂的差事，又得师父喜爱，才有不菲的灵石，刘静远都会偶尔去领差事，好赚取一些灵石供自己修炼，当年他奉命去俗世带她回天阳派，便是如此。
对筑基弟子而言，最好的差事，莫过去进执事堂做执事，既有一点小权力。又有稳定的灵石收入，而缺点就是不能长时间闭关，有些影响修炼。
差一点的就是给门派处理一些杂事，有些东西炼气弟子修为差了，不放心交给他们，就要他们这些筑基弟子来做，若要闭关，只要告假或托付别人即可。缺点是灵石不会太多，而且不稳定。
还有一种既好又差的差事，那就是帮结丹修士做事。说它好，比第一种还好，能见到结丹修士，做得好说不定有赏赐。说它差，结丹修士岂是那么好伺候的？万一遇到那么一两个脾气差的，不但会折腾他们，还会克扣灵石。而且，一般来说，结丹修士门下皆有弟子，好事情都让自己的弟子做了，轮到他们的只有一些苦差事。
但是像叶冰这种刚刚结丹，既没有弟子。又身份非比寻常，有极阳道君做靠山的结丹修士，给她做事，就是大大的好差事了。刚刚结丹，没有弟子，所以不会太挑人手，他们也轮得上好差事，有靠山，底气就足，赏赐起来出手也大方。
不过，就如同当年的旭日师叔，如今这位清月师叔的洞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，还得在执事堂有些门道，才能被荐进去。
叶冰看过那些被执事堂荐过来的修士，其中果然大半都是她的师兄师姐们的弟子，还有小部分也是有些门路的，有些头痛。
她想了想，当年的旭日师兄，似乎不怎么爱别人进他的洞府，所以需要弟子处理杂事，也就是从几位师兄师姐的弟子中挑几个而已。不过，她没那种洁癖，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吵闹，可她的洞府却大得多，没人理事总是不行。只是这么多人，她真是不好处理，也不知道哪些人是有门路的，拒绝了有没有关系。
于是，叶冰发了个传讯符去请教洛雪鸳。这种事洛雪鸳见多了，想必能给她一些好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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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又一年。
数百年时光携手走过，一一数着指间流年，转眼便已结婴化神，站在世人之巅。
他笑。说：“一辈子这样好不好？”
“一辈子？化神之后，最起码有万年的寿命，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这样吗？”
“……愿意，如果我们能飞升，就还在一起，如果不能，那一世便如此吧。”
…………
叶冰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。
可手指是温暖的，空气是清香的。
“姑姑！”
她转头，看到季祯向她跑过来，还是小小的、没长大的模样。
她觉得有什么不对，可季祯已经一头扑到她面前，笑嘻嘻地抱住她的手臂，这种软软的感觉，又是真的。
“姑姑，你哪里去了？我已经炼气五层了哦！”小小的叶季祯这样炫耀。
她笑：“我……修炼去了。”好像是吧？她还记得那灵气盈身，一呼一吸的感觉。
叶季祯拉着她，笑着说：“姑姑，你总是修炼修炼，难道不觉得烦吗？师祖说，做事情要劳逸结合，总是修炼也不好，你跟我一起去玩吧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她说，“师祖有师祖的修炼方法，可并非人人都适用，姑姑只对修炼有兴趣，修炼就是姑姑觉得最开心的事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小小的叶季祯低下了头。
她便笑，把球球从空间抱出来：“呐，球球跟你一起玩。好不好？你去找华凌，你们不是都一起玩吗？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叶季祯一转瞬就消失了，仿佛平空不见了，她却没有觉得半点不对劲。
她也没有回去修炼，而是在明媚的日/光里，踏着极阳峰清晨的露水，无目的地悠游。
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事，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。
风吹过，空气里有不知道什么花草的清香，有人轻轻踏着青草而来，脚步轻快，气度悠闲。
“来了怎么也不唤我？”他微微笑着说。
她亦展眉而笑，侧过头，看着这个身姿挺拔、气度从容的男子。
他的眉深刻，宛如水墨一划而下，脸上轮廓线条利落如刀刻，可是他的五官，却是清润的，让人看了一眼就会陷落的清润。
忽然刹那化身为绚丽多彩的凤凰，展翅高昂，清扬的啼鸣，让人心神舒畅。然后那风姿绝伦的凤凰，踏着高贵的步伐，优雅地来到叶冰身边，头微微地下，红宝石般绚丽的眸子看着叶冰，然后缓缓跪下。
叶冰感动地展开了嘴角，轻身一跃，坐在了凤凰背上，笑道，“阿辰，咱们遨游天地吧。”
一声长啼，凤凰展翅飞翔，忽上忽下……。
“阿辰，慢点，慢点……。”
“娘亲，娘亲……”
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凤凰。
“球球，你真厉害，变成了凤凰……”
……
叶冰睁开眼，望着空荡荡的空间，只有她一个人。
吸收灵气已经停止了，周身安安静静。
经过自然天地阵，她不再纠结于尘世的阴影，却将心底的隐秘诱发出来。幸好，她最终还是挣脱了，梦是美好的，可现实也不是那么糟糕。
天长地久，只是神话，海枯石烂，就连凡人女子都不会相信。
站起身，挥了挥衣袖。一股激荡的灵气在袖间盈绕。
她已是结丹修士了。
微微一笑，把那些让她沉溺过的心魔抛在过往，从空间出来。
正要做些手脚，弄出类似结丹的天象蒙混过去，却听空中猛然响起惊雷，风雷之声轰然作响，云聚风起，灵光闪现。
凤辰猛然站起，神识铺展，露出既欢喜又无措的表情，喃喃说着：“她……结丹成功了……”
与她筑基之时不同，那时灵气汇集详云隐现，一派仙气缭绕的景象。今日结丹之时，却是风云苍茫，雷鸣如庆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太古时期的混元五行平衡灵根，太古时期的混元功法，再加上太古时期的修炼环境，叶冰结丹的条件加在一起，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天象。一时之间，整个天阳山七峰，都被风云笼罩，无数的灵气，都往极阳峰上阳宫涌来，修为弱一些的炼气弟子承受不住，心神巨震，呼吸困难。
“这是结丹，还是结婴？”有人叫道。
六峰的高阶修士纷纷走出洞府，望着极阳峰的方向沉思。
在这些人中。震阳道君望着极阳峰上方的风云灵光，叹了口气：“结丹，是有人结丹了。”
跟随在他身侧的云雁飞一怔，问道：“师父，为何结丹会有如此强烈的天象？”
震阳道君拈须而笑：“你极阳师叔运气好啊，随意收的一个弟子，竟是如此天资，想来假以时日，极阳峰最起码还会出两个元婴修士。”
云雁飞抬起头，往极阳峰望去，目光不知是失落还是羡慕。
又是极阳峰，难道是那位叶师姐吗？
想到这里，他心中越发不是滋味。原以为自己是单灵根的资质，便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，却原来，始终有人站在他前头。
他想起那一年，在极阳峰那个无人的山头，那个指着他这个天之骄子冷言相向的女子，二十多岁的他还太年轻，只觉得气愤羞怒，可时光流逝，却只是一一验证了她的话。
当年他筑基，她已经筑基中期。他筑基后期，她却已经结丹。他云雁飞，即使拥有绝顶的天资，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天才。
师父说，极阳峰还会出两个元婴修士，一个应该就是那凤辰。结婴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，他不会如那些短视的弟子一般，以为他就此毁了，仅仅两百岁，他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尝试结婴。而另一个……大约就是这位叶师姐了吧，他后来才知道。原来这位叶师姐天资甚至比他还要出众，当年自己说的那些话……都是笑话……
叶冰走出小屋，周身灵气缭绕，如霓虹一般闪烁着七彩的光，灵气结成的小鹊，在她身边飞舞。
她微笑，伸出指尖轻点，灵鹊一点而散，又重新变作灵光。
抬起头，整个明心居充斥着这种闪烁着绚美至极的光芒的灵气，透过引入天光的破开的石壁，能看到同样的漫天的灵光，在高空飞舞。
半日之后，风雷云动之声终于慢慢安静，祥云散去，灵光也沉寂下来。
极阳峰的弟子，乃至整个天阳派的弟子，都得知了一件事。
极阳道君的关门弟子，那位叶师叔，结成了金丹，从此迈入结丹修士的行列。
叶冰未曾走出明心居，就已收到无数道贺的传讯符，既有她熟悉的朋友们，如刘静远、洛雪鸳、阮玉覃、青元、展云等，也有以往不曾打过交道的那些结丹期的师兄师姐们。
筑基期的时候，她虽是极阳道君的弟子，遇到同门结丹修士，只需唤一声师兄或者师姐，可到底有境界之差，那些人只会稍稍礼遇她，却不会与她相交。直到今日，她正式成为结丹修士，这些结丹期的师兄师姐们，才拿出同辈相交的热情，发来恭贺之信。
叶冰一一看过，发出同样的致谢的传讯符，才走出明心居。进入大殿。
极阳道君难得端坐在龙椅上，望着她微笑。
虽然这个弟子，不是他一手教出的，他一直用放任自由的态度，任她随意发展。可他却是一步一步，指引着她走向正确的方向。
叶冰真心诚意，跪下叩首：“徒儿谢师父六十年教导之情。”
极阳道君受了她一跪，轻轻一挥袖，托起她：“修仙之路崎岖坎坷，所有的一切，都要你自己去经历，为师仅能指点你这么多，今后还要你自己去努力。”
“是，徒儿铭记于心。”
天阳派的弟子，纷纷得知，极阳峰极阳道君的末徒，年仅一百零六岁，结丹成功，迈入结丹修士的行列。
时隔百余年，天阳派在旭日真人、凌焐真人之后，再出了一位结丹修士。
一时之间，便连凌焐真人闭关结婴的消息，也不再吸引人了。
因为，凌焐真人最终也结婴失败，如今刚刚出关。
于是仅仅三年，被认为是天阳派新一代最出色的天才弟子的名号，又一次易主。
叶冰得知之后，啼笑皆非，不知该不该为这位倒霉的凌焐真人掬一把同情泪。在他理应最风光的一百多年里，始终有同龄的凤辰压在他头上，等到凤辰被拉下神坛，他好不容易获得天才之名，却又有她横空出世。
至于这个所谓的天才之名，叶冰只是一笑置之。
在天嵴，天阳派出了名专出天才修士，千年前的震阳道君，后来数百年的妙一道君，到百多年前的旭日真人、凌焐真人，再到年纪最轻的叶冰与云雁飞。
“叶冰，但凡弟子结丹，都要赐予道号，你既结丹成功，我们选取一日举行结丹之典，为你庆贺。”
“师父……”叶冰却有些犹豫，“我……不想如此张扬。”
极阳道君却笑：“无关张扬，任何一个弟子结丹，都要如此的，到时有不止一位元婴道君为你作见证，有师尊者，师尊赐予道号，若无师尊，则由首座太上长老赐予道号。你不必推托，每个弟子都要经过这一步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他既然这么说，叶冰也只得应下。
“另外，你已结丹，照理师父应该另赐你洞府。正好你玄极师叔结婴之后，他的洞府还无人接手，从此以后，那洞府就赐予你了。”
叶冰大大惊喜：“谢师父。”
玄极道君曾经的洞府，她是知道的，主洞府极大，周围还有许多围绕着的小洞府，以供弟子居住，灵气虽比上阳宫稍逊，其规模却是结丹修士的洞府中也少有的。
极阳道君笑：“好了，你刚刚结丹，先去稳定境界吧，还有许多东西，到时自会使人告知于你。”
“是，师父。”
结丹庆典的时间很快确定下来。
凤辰和李凌焐二人纷纷结婴失败。天阳派弟子修炼的热情被重重打击到了，叶冰恰巧此时结丹，正是振奋弟子士气的好时机。于是，原本打算低调的叶冰，最终发现自己的结丹庆典隆重得超过想像。
当然，结丹庆典跟元婴大典没得比，不但没有邀请别派修士参加，就连本门弟子，也只请筑基以上修士观礼，至于炼气弟子，想来自然可以来，不来也没要求。
不过，往日这种庆典，元婴修士只出场一二人，结丹修士最多只有一半，而这一次，五位元婴修士，除了正在闭关的华炎道君，全数出场了，四十多位结丹修士，除了在外游历的和闭关的。也尽数到场，自然就显得隆重。
结丹庆典，历来是出身六峰之中哪一峰的修士，就在那一峰举行，叶冰的庆典，自然在极阳峰。
为此，极阳峰执事堂选定了最大的宁心殿，张灯结彩，力求隆重。
到了那一日，时值冬天的极阳峰飘起了雪花，漫天飞雪，仿佛另一种形式的庆祝。
叶冰早早换过执事堂新送来的道袍。白袍、浅蓝对襟袍服、蓝白相间的氅衣，领口袖摆缀着先天卦与太极云纹，再戴上芙蓉冠，不需要多余的装饰，已是仙风道骨，庄重飘逸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结丹之后，她虽然容貌与往日并无分别，却明显比炼气筑基之时显得清逸秀美，被她问到的时候，极阳道君这样答她：“你修的可是混元天地决，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五行诀，那五行诀不是能让女子青春长驻，而且美化容貌么？想来就是这功法的缘故了。”
既然已经结丹，她也不在意这个，反正她的容貌再怎么变化。也很难让修仙之人觉得倾国倾城，顶多让人赞上一句罢了。
叶冰到达宁心殿的时候，殿中已经聚集了数百位筑基以上修士，殿外更是有无数的炼气弟子冒着风雪前来围观。
她面带微笑，走进宁心殿。
四位元婴道君站在最前头，两侧是沈掌门带领着的几十位结丹长老，这些长老的后面，则是众多筑基弟子。
元婴道君都是面带喜气，这些长老们看在元婴道君的份上，哪怕没什么感想，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来，后面的筑基修士，则是又羡又妒。不久之前，叶冰还跟他们一样，只是筑基修士，如今她却一步登天，成为高阶修士了。
这只是结丹庆典，无需震阳道君亲自主持，而是由沈掌门出面。
看到叶冰进来，沈掌门将她带到殿中三清祖师面前，示意她跪下叩首上香。而后高声道：“天阳派极阳峰弟子叶冰，今日结成金丹，晋阶结丹修士，按我天阳派门规，授予长老之位。”
沈掌门同为结丹修士，叶冰不必跪他，只是行了一个道礼，以示敬重。而后，双手接过长老的身份令牌，以及结丹之后第一次供奉。
等她接受了长老令牌，沈掌门笑道：“叶师妹，从此以后，你便是我们天阳派的长老了，无事之时，每年享受门派供奉，有事之时，望你维护我天阳派之利益与声名。”
“是，遵掌门师兄之谕。”
沈掌门接着说道：“你已晋阶结丹，按我天阳派门规，请师尊赐予道号。”
他说罢，立刻有人在极阳道君面前摆上蒲团，叶冰上前几步，在蒲团跪下。
极阳道君肃容开口：“吾徒叶冰，尔天资绝顶，聪慧过人，又道心坚定，智慧通达，今日结成金丹，切不可骄傲自满。需知大道未成，往后仍要刻苦努力，不得松懈。”
但凡弟子晋阶，少不得夸奖几句，但是少有人能夸出天资绝顶这四个字，极阳道君完全是仗着混元五行平衡灵根数千年才得以一见，而用上了天资绝顶四个字，想来如今存于世间的修士，要说天资高过她的，还真没有——当然，那些化神修士，早已出世的，不算在内。
“徒儿谨遵师尊教诲。”
极阳道君露出一点点笑意，右手摸上自己的短须，沉吟道：“大道之行，千辛万苦，神道渺渺，仙道茫茫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。尔求索于仙道，心境之致，惟清静二字。又当寻道致微，不可轻妄。宁心旭日。故此，为师赐尔道号，清月。”
叶冰目光动了动，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，轻轻叩下头去：“清月谢师尊赐号。”
极阳道君含笑点头。
沈掌门见状，接过话：“已叩谢过师恩，清月师妹请起。”
叶冰再度行了一个道礼，起身，由着沈掌门引着走到正中，由沈掌门高声宣布：“诸弟子，吾以掌门之令宣布：极阳峰弟子叶冰。得其师尊极阳道君赐号，自此名号，清月真人。”
沈掌门说罢，分立两旁的结丹修士恭贺：“恭喜清月师妹，晋阶结丹。”
而后，众筑基弟子纷纷行礼：“弟子恭喜清月师叔。”
殿外炼气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：“弟子恭喜清月真人。”
哪怕心情平静，在这一片声势浩荡的恭贺声里，叶冰也觉得有些激动起来。举行过结丹庆典，又得师尊赐下道号，她已是天阳派的门派长老了。
叶冰眼睛微微湿润，她走出了高阶修士的第一步，忍不住想起这八十多年的生命里失去的一些人。如今，姐姐姐夫的大仇也已报，也顺利结丹，踏入高阶修士行业，不用战战兢兢，可以走在阳光下，抬头挺胸。
结丹庆典自此结束，风雪里，炼气与筑基弟子们纷纷离去，元婴修士亦各回洞府，惟留下结丹修士，与新出炉的清月师妹打交道套交情。
以往这位师妹虽是极阳道君的弟子，可到底还是筑基修士，无需多来往。现在不一样，这位师妹如此年轻成功晋阶结丹，听说天资千年难见，又有极阳道君这个护短的师父，想来前途光明，多多来往总是没错的。
叶冰陷身人群，脱身不得，只得打起精神，与这些同门师兄师姐应酬来往。
谁说身为修仙之人，超脱俗事之外？离了俗世，却还是俗事缠身啊。
极阳峰的某个山头，有一个人，负手站在风雪之中。望着宁心殿的方向，沉默不语。
漫天的飞雪落在他的漆黑的发上，沁入他的蓝衣白袍，也没有让他动上一动。
极阳道君在他身后落下，踩着一地的碎琼乱玉向他走近：“怎么不去参加结丹庆典？”
一片雪花落下，盖住他的眼睫，很快溶化，冰凉彻骨，他动了动目光，声音低哑：“去了又怎样？”
“不怎样，”极阳道君心情极好，无视他低落的情绪，走到他身边站定，翘起嘴角，“别人结丹，你不也会去吗？”
凤辰没有答话。他又不是傻的，这个师父摆明是来逗他的，他何必答话，送上门去？
两人在风雪中站了一会儿，各自沉默不语，过了一会儿，凤辰突然说道：“大道之行，千辛万苦，神道渺渺，仙道茫茫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。尔求索于仙道，心境之致，惟清静二字。又当如月般皎洁静美，不可轻妄，宁心如苍穹之月。故此，为师赐尔道号，清月。师父，你赐徒弟道号的时候，是不是专门捡这段话说？”
“……”极阳道君干笑，“呵呵，你年幼的时候，不是参加过你青元师兄的结丹庆典？”
“……”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他只隐约记得，当时师父说的并不是这段话，果然……连严肃的结丹庆典，这个老不修也忍不住玩一玩。可这样，又有什么用呢？像个小孩子一样……不是他的，终不是他的……
凤辰摇了摇头：“从此以后，只有叶清月，不再有叶冰。”
他的声音平淡，却带着不可言及的悲伤。
极阳道君忍不住侧目：“你小子——我真是老了，看不懂了。我不是教过你，想要，就去找，去拿，甚至去抢，所谓修仙，不违背本心便可，谁让你这么磨磨叽叽，歪歪缠缠的？叶冰既然结丹，你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了，为何你还更绝望了？”
凤辰轻笑，风雪中，笑声透着一股冷至心扉的寒意：“师父，她为何结丹了？因为她心无所系，甚至无所求。”
极阳道君一怔，似乎有些明白了：“你……你是说，她……心中无你？”
“还有什么解释？”他心灰意冷，索然低眉，“我困于心魔，三次结婴，不得寸进，她却心无所动，顺利结丹……你我都知道，结丹的心魔，对于首次结丹，从未经过心魔的修士来说有多难过，可是她，却轻松过了这一关。”
“……”极阳道君竟觉得无话可说。对于第一次结丹，初次遭遇心魔的修士来说，心有所系，将会无限放大，沉醉在其中，不知如何抽身，可是叶冰却……总不至于，她已经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吧？
“师父，我该怎么办？这么下去，十年百年，哪怕寿元终尽，我结婴也是不成的……”
这个问题，极阳道君觉得自己回答不了。这是这个孩子第一次用这种迷茫的语气问他怎么办，在过去的一百多年，他从来不需别人扶持，独自一人，亦坚定地走在寻仙问道的路上。
他忽然觉得，遇到叶冰，真是他的一场劫难。
……
有了新的洞府，叶冰又一次搬家。幸好她的东西不多。重要的不是在乾坤袋内，就是在空间中，只简简单单收拾了平常惯用之物，桌椅都没有动过，便搬去了玄极道君原来的洞府。
她初来极阳峰时，就是住在玄极道君旁边的小洞府中，那是她住过的第一个像样的洞府。现今重回故地，却是作为主洞府的主人。
如今，玄极道君迁去甘极峰已久，一干弟子也全部搬走，这么大的洞府，都归她一人所有。
虽然知道作为天嵴的大宗门，天阳派待高阶修士极厚，可这样规模的洞府，赐给她一个刚刚结丹的修士，叶冰心中知道，这是极阳道君厚爱她的缘故。
想到此处，她微微笑了。此生何其幸也，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，可也得到了许多同样珍贵之物。
晋阶结丹之后，因她暂时没有弟子。执事堂问过她，派来几个筑基弟子，替她整理洞府，若她没有意见，可以留下来继续处理杂事。
在天阳派中，筑基修士若非精英弟子，弟子份例是远远不够修炼所需的，所以，他们一般都会谋求一些差事。哪怕是精英弟子，如果师父地位不高，没有许多赏赐，弟子份例也会不够修炼。
当年叶冰初入天阳派，因为是极阳道君的爱徒旭日真人带回来的，又被极阳道君收为记名弟子，由当年的玄极真人教导，所以从未因灵石而发愁过。但普通的精英弟子，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，洛雪鸳有执事堂的差事，又得师父喜爱，才有不菲的灵石，刘静远都会偶尔去领差事，好赚取一些灵石供自己修炼，当年他奉命去俗世带她回天阳派，便是如此。
对筑基弟子而言，最好的差事，莫过去进执事堂做执事，既有一点小权力。又有稳定的灵石收入，而缺点就是不能长时间闭关，有些影响修炼。
差一点的就是给门派处理一些杂事，有些东西炼气弟子修为差了，不放心交给他们，就要他们这些筑基弟子来做，若要闭关，只要告假或托付别人即可。缺点是灵石不会太多，而且不稳定。
还有一种既好又差的差事，那就是帮结丹修士做事。说它好，比第一种还好，能见到结丹修士，做得好说不定有赏赐。说它差，结丹修士岂是那么好伺候的？万一遇到那么一两个脾气差的，不但会折腾他们，还会克扣灵石。而且，一般来说，结丹修士门下皆有弟子，好事情都让自己的弟子做了，轮到他们的只有一些苦差事。
但是像叶冰这种刚刚结丹，既没有弟子。又身份非比寻常，有极阳道君做靠山的结丹修士，给她做事，就是大大的好差事了。刚刚结丹，没有弟子，所以不会太挑人手，他们也轮得上好差事，有靠山，底气就足，赏赐起来出手也大方。
不过，就如同当年的旭日师叔，如今这位清月师叔的洞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，还得在执事堂有些门道，才能被荐进去。
叶冰看过那些被执事堂荐过来的修士，其中果然大半都是她的师兄师姐们的弟子，还有小部分也是有些门路的，有些头痛。
她想了想，当年的旭日师兄，似乎不怎么爱别人进他的洞府，所以需要弟子处理杂事，也就是从几位师兄师姐的弟子中挑几个而已。不过，她没那种洁癖，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吵闹，可她的洞府却大得多，没人理事总是不行。只是这么多人，她真是不好处理，也不知道哪些人是有门路的，拒绝了有没有关系。
于是，叶冰发了个传讯符去请教洛雪鸳。这种事洛雪鸳见多了，想必能给她一些好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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